2016年4月26日 星期二

為了基督的緣故作了傻瓜

為了基督的緣故作了傻瓜
~記謝緯牧師百歲誕辰
黃春生牧師 (2016.5.1濟南牧函)

我的好友輔仁大學曾慶豹教授他是馬來西亞華僑,在神學、哲學很有見地的一位學者。他在2014年拿著他蒐集1965至2015年間的台灣教會史料寫成的大著《約瑟和他的弟兄們》(暫定書名)草稿來找我,他正在找出版社為他的書出版,但他的資料涉及「黨國基督徒」的黑暗面,接觸的出版社紛紛打退堂鼓,不敢出版。因為書中他揭露被人遺忘或不想被提起的一段遭遇,認識這段歷史的進程,也認識政治如何深入地介入教會的宣教和治理,甚至引發國家認同的緊張。後來,我推薦時任台灣教會公報社總編輯方嵐亭牧師與他碰面,方牧師看出曾教授的著作是瑰寶、史料珍貴,於是建議採取分成二十期特刊連載的方式,將曾教授的大著摘要刊登在《台灣教會公報》。但可惜的是,出版經費迄今尚未募集完成。

「中正紀念教堂」全圖(取自蘇南洲論文)

曾教授的資料中也有一部份關於我們濟南教會。他說到,蔣介石過世後,1975年4月26日召開的中華民國基督教追思故總統蔣公籌備會議中,通過了台灣信義會靈光堂張力長老的主張,推動全國教會共同興建「聖介石堂」之提案,此案議決同意並交由中華民國基督教會協會常務理事會研辦。基於諸多的歷史情感,黨國基督徒倡議在濟南長老教會現址上建一座「中正紀念禮拜堂」,據說也獲得了宋美齡的同意。對許多黨國基督徒而言,他們對濟南教堂有諸多特殊的情感與記憶,加上緊鄰總統府和中正紀念堂,選濟南教堂打造一個國家教會,更可作為一種「新」的象徵來取代日本時代以來「舊」的象徵。結果,卻被當時擔任總統的李登輝否決了,黨國基督徒的「中正紀念禮拜堂」大計就此告吹,同時象徵台灣基督教「護教反共時期」的結束。(參閱《台灣教會公報》第3299期)

今年(2016)3月2日是謝緯牧師百歲誕辰,曾教授談到謝緯牧師擔任總會議長期間,面對極大的艱難與威脅。從1965年「百年大會」到1969年,退出普世教協(WCC)的決定已不能再拖下去了。自喻為「沒有政治頭腦」的醫師、牧師謝緯,1969年2月11日被請去出席國民黨十全大會。儘管不是黨員的他感到這種會議極無趣,但心中仍然單純地認為如果此舉對台灣教會有利,也算是一種收穫,就算多參加幾次也無妨。

謝緯日記裡的這一段禱告詞,恐怕最能反映當時參與決定退出普世教協之敬虔事主之人的掙扎:

「上帝啊!給我智慧和勇氣,使我不違背教界的權益又對國家盡忠誠。請引導我用充分的準備和冷靜的頭腦來處理事情,不誤大局。萬能的上帝!請讓我真實感受祢將我當作祢的工具,什麼都不怕,賜我走正當道路的勇氣。」(1969年5月30日)

當時黨國基督徒將WCC視為「共產黨外圍組織」,時任總會議長的謝緯飽受壓力,被推到政治風暴的浪頭上,其心理煎熬完全在他的日記中表露無遺:

「為了總會的會議而北上,連續兩天要開會,但在我腦中浮現的是WCC的問題。差不多一個月前就開始祈禱上帝,指示我明確的道路,行為不得違背國家及基督長老教會。現在政府認為WCC是親共的宗教團體,等我好好地研究之後,若發現WCC是親共的話,我們就違背了國策,是絕對不行的。但是,假使WCC是一種像聯合國那樣的國際性組織的話,我想提出主張,說明事實的真相。」(1969年6月26日)

曾教授在《台灣教會公報》第3284期(2015年2月2日~2月8日)19版〈約瑟和他的弟兄們-2:被迫與普世教會分離〉一文中探討〈教會合一運動被指控為親共與容共行為〉時指出:

「但是問題就在於,退出普世教協的案子只要一天在謝緯任內沒有塵埃落定,他也是寢食難安。謝緯的日記只寫到4月17日,6月17日他即發生車禍身亡了。面對當時巨大的壓力,謝緯正是如他自己所說的:『死了,就可以休息。』他的死,自然卸下了他議長一職的身分,當然也就不需要再去面對退出普世教協與否的燙手山芋。謝緯的死帶走了所有的悲傷,同時也帶來了平靜,很快地,退出普世教協的案子7月30日在代議長高俊明的主持之下通過了。」

對於謝緯牧師是否遭受當時統治的國民黨當局的政治暗殺,礙於事發當時的白色恐怖氣氛,在教會內或謝緯親友間,皆噤若寒蟬、三緘其口。謝緯牧師真正的死因究竟為何?恐怕是事過境遷已經無可考究了!

謝緯牧師曾說:「在這世界上,有許多人喜歡做聰明人,有人甘心為國家民族捐軀,作了傻瓜。作父母的日夜付出辛苦的代價,照顧自己的嬰兒,沒有分文的酬勞,猶樂意作傻瓜。有人為了基督的緣故作了傻瓜。」他又說:「我們需要更多不計較金錢、地位,甚至捨棄自己生命的傻瓜。因為在上帝眼裡,這一類傻瓜才是真正的聰明人。」彷彿這就是他要給我們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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