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二二八受難者張七郎醫師父子
黃春生牧師
張七郎是新竹湖口客家人,其父張仁壽為漢醫,因認識馬偕牧師而全家信仰基督。張七郎在1910年考進總督府醫學校,畢業後曾在基隆、淡水行醫;1921年,舉家遷往花蓮鳳林開設仁壽醫院,服務偏遠地區。1945年日本戰敗後,為使鳳林子弟有更好的受教環境,張七郎籌設鳳林農校,後改制為鳳林初中;張七郎同時也請在滿州行醫的三個兒子一起返台建設;張七郎更於1946年當選花蓮縣參議員,同時被推選為議長,還當選制憲國代。
不過張七郎目睹國民黨來台後的失政,在日記寫上「今日島民之罪愆核可消滅,犬去豕來,台灣建設徒聽空音。」也在議會為民請命,卻未獲採納。
十幾年前我在神學院曾旁聽台灣史的課程,當時兼課的歷史學者李筱峰教授述說張七郎醫師父子在二二八事件的故事:國民黨廿一師在二二八事件爆發後增援台灣,於4月1日開抵花蓮。鳳林人士在4月4日設宴歡迎國軍,臥病在床的張七郎請長子張宗仁代為出席。當時,有士兵找上門來,謊稱許多士兵食物中毒,請張宗仁醫師帶藥物前往救助;但他跟著士兵出門之後,便了無音訊。當晚,三子張果仁醫師購物回來,又有士兵突然闖進家中,將他雙手反縛架離。之後,鳳林警察林志雄又帶十多名荷槍的士兵來到,張七郎正從浴室中走出來,即被士兵左右挾持押走。那時,次子張依仁看父親被捉,急忙從後門逃出,卻被埋伏的軍警所制伏。後來,張依仁在連部被搜身時,因發現了一枚現職軍醫上尉證章,而成為張氏父子中唯一倖免於難者。
後來在鳳林郊外的公墓上,發現了張氏父子的屍體,三人均以繩子反縛手背,全身所穿的衣物都被剝洗一空,僅剩內衣褲,且屍首遍體鱗傷,生前想必遭受凌虐酷刑,死狀極為慘忍。張妻詹金枝僱用牛車運屍,載運著三具沾滿血跡與泥土的冰冷屍體回到山下,父子三人後來合葬於張家後院。一家三人不明不白地冤死,死後還得背負著「叛國」的罪名,這樣的際遇,恐怕是張氏父子生前作夢都無法想到的荒謬吧!
二二八受難者張七郎醫師父子合葬的墓誌銘寫著,「兩個小兒為伴侶,滿腔熱血灑郊原」控訴著二二八事件的斑斑血淚。前國史館長張炎憲終在2009年首度訪問張依仁,因此完成口述歷史「花蓮鳳林二二八」一書,正式出版的同時,更在台北東門教會舉辦追思禮拜。
2009年教會公報記者在某主日禮拜後,訪問張依仁老夫婦,他們依偎曬著暖陽,啜飲著咖啡,描述過去那一段難過辛酸的往事。「唉!都這麼久了!早就赦免他們了!」老先生微笑地接著說:「不願赦免,心艱苦的是我們;赦免了,心艱苦的就換他們了!」一旁溫婉的張許梅老姊妹,眼鏡下滿臉笑容的點點頭!
看到這樣的描述,讓人彷彿看見了十架上主耶穌,那溫柔的容顏,赦免世人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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