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27日 星期六

去除宗教統戰化:從烏克蘭正教會的自主之路,思考台灣如何守住信仰的自由與尊嚴

去除宗教統戰化:從烏克蘭正教會的自主之路,思考台灣如何守住信仰的自由與尊嚴

黃春生牧師

一、宗教統戰化:烏克蘭的沉痛經驗

2018年,烏克蘭教會史出現關鍵轉折。原屬於Ukrainian Orthodox ChurchUOC,烏克蘭正教會)脫離出的Orthodox Church of UkraineOCU,烏克蘭自主正教會),在君士坦丁堡舉行的正教大公會議中,OCU正式提出並獲得承認「自主」(autocephalous),脫離長期受制於Russian Orthodox ChurchROC,俄羅斯正教會)的管轄。這不是單純的教會行政調整,而是對一個更深層問題的回應:當教會結構被納入俄羅斯帝國掌控,信仰便容易成為侵略與壓迫的遮羞布。

在俄羅斯併吞克里米亞、頓巴斯戰爭爆發後,許多烏克蘭信徒痛切體認到:莫斯科牧首體系不只是宗教權威,更成了俄羅斯極權擴張的宗教統戰「軟性武器」。因此,OCU的自主並非出於民族主義,而是對教會良知與人民生命的回應。此一進程,獲得君士坦丁堡暨新羅馬總主教、普世牧首Bartholomew I的支持,彰顯正教傳統中「普世合一」並非等於「政治附庸」。

值得注意的是,原本仍隸屬莫斯科體系的Ukrainian Orthodox ChurchUOC),在2022年俄軍全面入侵後,在2022527UOC召開主教會議,被迫宣布與ROC切割,並公開譴責侵略違反「不可殺人」的誡命。這一刻,神學倫理終於高過對帝國的忠誠——雖然UOC宣布脫離ROC「獨立」,但有烏正教學者認為這不是我們認知的「獨立」,UOC還未完全脫離ROC,即使修憲後也沒有,因為UOC隨時可「重投」ROC的懷抱。再者,正教體系是不容許教會自決「獨立」的(正式叫「自主」autocephalous),這也是為甚麼當初 OCU 需要普世牧首的支持才能自立,現在 UOC 在正教體系中是「無主孤魂」,兩邊不是人。這也反映出信仰在戰火中被逼問的核心問題:教會究竟服事誰?


二、從東正教到台灣:宗教統戰的共通手法

俄羅斯透過ROCUOC的長期影響,進而透過UOC向烏克蘭進行宗教統戰。宗教統戰的關鍵不在於粗暴命令,而在於「垂直神聖連結」的塑造——以信仰血緣、歷史正統、文化原鄉,逐步建構對俄羅斯的政治認同。

這正與中國對台灣宗教統戰的模式高度相似。以媽祖信仰為例,中共統戰系統長期以「湄洲祖廟」「回祖訪根」「血脈同源」等敘事,將宗教朝聖轉化為政治情感動員。透過密集的交流活動、論壇與進香安排,信仰被重新包裝為「國族歸屬」的象徵。

問題不在於宗教交流本身——信仰本就具有跨界、跨文化的特質;真正的風險在於交流是否建立在對等與自主之上。當極權野心的政權壟斷詮釋權、資源與話語框架,宗教就可能被迫成為政治工具,而不再是指向超越者、守護人民的靈性力量。


三、神學反思:上帝國不是任何地上帝國

從聖經神學來看,這樣的辨識並不陌生。先知傳統一再提醒:上帝的主權不等同任何地上政權。耶穌所宣講的上帝國,更不是藉由武力、血統或文化優越感來擴張,而是以公義、憐憫與真理臨到受壓迫者。

當宗教被要求為侵略辯護、為極權背書,教會便失去其先知性角色。烏克蘭的經驗提醒我們:教會的「合一」若以犧牲真理與人民生命為代價,那不過是虛假的和平。真正的合一,必須建立在悔改、公義與對話之上,而非強制吸納。宗教更不能服事極權與獨裁的帝國。


四、給台灣的啟示:三個具體方向

1. 制度層面:強化宗教自主與透明

台灣必須持續確保宗教組織在財務、決策與對外交流上的自主性,拒絕中共金錢與旅遊贊助,避免形成單一「宗教原鄉」對台的情感勒索。

2. 信仰教育:培養公共神學與公民素養

我們要清楚中共是無神論,宗教組織被納入統戰部管理,宗教場域被納入文化和旅遊部管理。台灣的宗教團體需要更積極地教導信徒辨識「信仰語言」與「政治話術」的差異,理解宗教自由與民主制度的關聯。

3. 社會實踐:讓信仰回到行公義、好憐憫

當教會與宮廟把更多資源投入關懷弱勢、環境永續、社會韌性,而拒絕與中國進行宗教交流,自然不易被中國進行宗教統戰挾持。


五、結語:守住信仰,也是在守住自由

烏克蘭正教會的自主之路並不完美,甚至充滿張力,但它向世界提出一個重要問題:當信仰與帝國利益衝突時,我們選擇站在哪一邊?
對台灣而言,避免宗教統戰不是排斥交流,而是堅持一個簡單卻深刻的原則——信仰若失去人權、民主、自由的價值,就淪為極權魔鬼的禁臠;而能夠守護人民尊嚴與生命的信仰,才配得上「神聖」二字。

在這條路上,願我們保持清醒,也保持溫柔的靈性:畢竟,一個需要靠統戰才能被相信的「祖廟敘事」,本身就已經顯得信心不足了。願台灣的宗教社群,成為自由社會中最堅韌、也最謙卑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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